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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走吧。」
去哪裡？他沒有機會問出口，基爾伯特就拉著他跑了起來。
他們穿過市集，繽紛多彩的攤位彷彿將整個市集妝點成馬戲團一般，伊凡一度拿不穩懷中的紙袋，基爾伯特便將那些接了過去，一旦如此，伊凡就更無法臨時抽身離開了，儘管他本來就沒想要從基爾伯特手中逃開。
為什麼呢？
是被慶典的氛圍所感染了嗎？
市集攤位上的孩子吹出了色彩繽紛的泡泡，使得一切更加不真實，但手腕上確確實實有著被鎖住的力道，甚至其實有些疼。
他想著這些事，抬頭看見夕陽，再兩個小時就會下沉的夕陽。
他不知為何想起了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裡似乎有誰說過要提早離開舞會，免得樂極生悲的橋段，他垂眸看著彼此相接的手，儘管現在抓得很緊，他卻還是不由得覺得像假的一樣，像夢一樣。
大概是店主的話的關係，他又一次想起加西莫多，那個時候……他的感覺和他一樣嗎？
明明知道並不是幻影，但被感染了節慶高昂的情緒過後，他卻又不免於回顧背後的黑暗，恐懼於當一切歡欣結束之後，還是得面對黑暗，甚至感到絕望，這麼一想他忽然又不想跑了。
基爾伯特被絆住而不得不停下來，他回頭看伊凡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模樣，然後捏了捏他的手腕，伊凡滿臉困惑地抬起頭，基爾伯特的臉逆著光，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。
吹奏著手風琴的樂手與小丑逐漸靠近了，伊凡又聯想起《鐘樓怪人》裡的情節而緊張起來，基爾伯特原想對樂手說什麼，但最後沉默地拉著伊凡繼續往前走，只是這次的速度要來得慢了一些。
不知何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市集，來到了街上，等伊凡又一次抬起視線，才發現他們已經回到熟悉的街道上，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，基爾伯特將他送回麵包店。
伊凡困惑地望向他，他並不覺得基爾伯特本來是要帶他回來的。
基爾伯特解釋道：「天色再晚下去，我很難回去。」
這樣啊。
伊凡遲疑地點點頭。
「啊啊，那個，我用法可能不太對，但我一時想不到該怎麼說，既然你說你也不是討厭我，那如果我有做什麼讓你討厭的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，我不太擅長猜。」
基爾伯特的視線對著旁邊似乎也不是真的在看什麼，從街道燈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對方臉上不自然的紅，伊凡趕緊用力搖著頭，表示對方沒有做出任何讓他討厭的事。
「呃……那，晚安。」
伊凡看著基爾伯特嘆了一口氣，猶豫地抬手揮了揮，基爾伯特點了點頭，然後轉過身走入夜幕，街燈只能照亮他一秒、下一秒是黑暗、然後又一秒光明，黑暗的時間漸漸拖長，隨著短暫的屏息，掌心多了刺痛，伊凡鬆開手向前跑去，基爾伯特聽見聲響而回過頭，正好扶住對方，伊凡手忙腳亂地，拉起基爾伯特的手，對著基爾伯特的掌心，雖然已抬起了食指，緊蹙的眉心卻說明了他的猶豫不決，基爾伯特想開口詢問，卻倏忽停下，他從口袋拿出一支簽字筆遞給伊凡，伊凡接過來後，嚥了一口唾沫，低著頭並且咬著下唇，在他的手臂上寫了起來。
寫完以後，他怯怯地望了基爾伯特一眼，卻看見望著那行字的基爾伯特連耳根都紅了。
欸……？
他不住將手收回，卻反而被往前拉，擦過臉頰的溫度偏高，並不若他平時在廚房裡的高溫悶燙，但是，他很清楚這是高於肌膚的溫度，所以他反應不過來。
反應不過來。
伊凡望著基爾伯特跑開的背影，緩緩將手覆上剛才被親了的位置。
夜幕如同舞台上的背景，平時被地面上的燈光照得什麼也看不見的夜空，此時看得見幾點星星，伊凡放下手，轉身打開掛上已打烊牌子的店門，然後跑上樓去。
隔天他在同一個時間抬頭，那個人……基爾伯特騎著自行車劃開了窗外靜止的畫面，伊凡臉上一熱，馬上低下頭揉起新的麵團。
在麵包店快打烊前，店主忽然推門進來說：「外找。」便把伊凡推了出去，順便鎖上了門。
真是惡趣味啊。
伊凡無奈地想著，他嘆了一口氣，抬頭看見是基爾伯特，雖然本來就不太可能有其他人會找他，但他還是愣了愣。
「你明天有空嗎？」
他下意識看了門一眼，店主不知何時跑出來搭著他的肩說：「告訴他你有空。」
告訴啊。
伊凡困擾地笑了笑，對基爾伯特點了點頭。
「那就約明天了，晚安……。」基爾伯特自顧自地說完就有了，伊凡覺得，他的臉看起來果然還是紅的，不由得尷尬起來。
「很好。」店主揉亂了他的頭髮，然後又回到廚房，又一次鎖上門，伊凡嘆了口氣，著手收拾店裡剩下的麵包，並且一邊想著哪些要做自己明天的早餐、店主的、師傅的。
明明是平常的一天，連師傅又被店主鎖在廚房裡、所以他必須獨自一人收拾店裡也是，但卻又不太一樣。
他抬頭望出去，門上的小玻璃窗太小，他看不清楚街道，所以也看不見天空，昏暮已至的天際，或許也出現了星星，他突然想出去看看，爾後又低下頭，看著手中托盤承裝著的麵包。
明天啊。
這麼想著，臉又熱了起來。
明明是很一般的打招呼方式……吧。
他大概只是不習慣。
伊凡這麼想著，幸好那也是與平時一樣勞累的一天，否則他可能會失眠。
他忍不住這麼想著，在他不小心提前醒來的早上。
天甫亮，帶著他沒看過的顏色，如果要形容，該怎麼形容這顏色呢？
他忽然感到慶幸，就算無法說話，但至少，他看得見。
想養一隻叫夫人的貓 